那个时候,我大概二十出头,和男朋友分了手,正伤心。有朋友因为工作搬到了成都,便喊我去成都散散心。
那天,我们几个喝了很多酒,特别上头。朋友说,我们去“砂舞厅”耍耍吧。我一下子就很好奇,“砂舞厅,这东西现在居然还有?”
我是那种什么都想体验一下子的人,趁着酒劲儿,就去了。
我们先是去了第一家舞厅,去了才发现,它那天没开门。舞厅门口停了好多摩的。有师傅见我们出来,便说,“来跳舞的?我拉你们去下一个舞厅”。我们便坐上摩的,去了下一个舞厅。
那家舞厅从门口看来,没什么特别的。附近有小超市,还有卖烤肠的。舞厅在二楼,楼下有好多男人,正在往楼上走。
上了二楼,我发现左边是舞厅的入口,右边是一家很小的酒店。舞厅入口有检票处和存包处。没错,进舞厅是要买票的,男性十元,女性免费。
我跟着人流,往舞厅里面走。里头特别挤,特别黑,密不透风,只有昏暗的灯光在微微闪烁。
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后,我透过身边密不透风的人群,大致分辨出了舞厅里的基本格局。舞厅很大,越往里越黑,四周的墙上都是巨大的镜子。
中间地带是砂女们聚集的区域。她们画着很浓的妆,衣着清凉,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,等待被挑选。
“砂女方阵”的外围都是男人。他们一圈一圈地绕着“方阵”走,看中哪一个便上前邀请。
当时,我一不小心被挤到了男人们的队伍里,而我的朋友们都已经开始物色砂女了。朋友说,你要是也想玩,可以站到砂女队伍里去,等人来挑你。
尴尬的是,一开始,根本没有人挑我。我那天连妆都没化,穿得也很日常,和周围的砂女姐姐们格格不入。
正发着呆,我突然听到朋友对我说,“愣着干嘛?赶紧拽一个跳啊,来都来了”。
没错,来都来了。
于是,我随便拽了旁边一个秃顶的中年大爷,说,“我跟你跳,我不要钱,我来这就是玩的,我不差钱”。
那大爷一开始以为我是骗子,听我这么说,便乐乐呵呵地搂着我开始跳舞。现在想起来,我当时大约真的是酒精上了头。
跳舞的过程中,他一直在用成都话和我聊天。他好像管我叫“幺妹儿”,问我有没有吃火锅,还问我要不要去看大熊猫。我不太听得懂他具体在说什么,但是,在酒精的作用下,这种日常与私密共存于一个场景里的错乱感却让我觉得特别的美好。 在音乐声和黑暗里,四面八方的人群涌动着荷尔蒙的气息,热浪袭来,如海洋般涌动。非常浪漫,非常美好。
四周那些跳舞的姐姐们也在和她们的客人聊天。但她们好像都很疲倦了,便只是抱着客人的肩膀冷漠地摇来摇去,一边还玩着手机。我甚至看到有个姐姐在玩连连看。
一般来说,一首曲子收费 10 元。跳舞的过程中,每个砂女的周围都会有别的客人在排队。一曲结束,双方结完账,就会换下一个舞伴。
和这位秃顶大爷告别前,一时兴起,我突然亲了他一下。不知怎么的,我就是觉得他特别可爱,尤其是在他问我要不要去看大熊猫的时候。
大爷可开心了,也想亲亲我。我说,“不行,只能我亲你,不能你亲我”,便跟下一位舞伴跳舞去了。
我还记得,在我跟其中一位舞伴跳舞的时候,发生过一件特别好笑的事情。当时,我们的旁边是一位成都本地的姐姐。她跟她的客人正一边跳舞一边聊天。舞厅里的音乐声很小,而那位客人又一直在小声嘟囔。
我听见,那位姐姐很大声地说,“你说什么?你现在的困惑是什么?”
客人还是在小声嘟囔。那位姐姐便仔细地听了一会儿,突然大声说,“嗐,不就是阳痿嘛!”
顿时,四周爆发出一阵大笑。我也跟着笑了起来,但一转念,又怕那大哥尴尬,便止住了笑声。但是,在那个地方,好像人们并不会真的在意这件事。
跳着跳着,我撞见了我的朋友。她是一个拉拉,正跟一个砂女姐姐手拉着手欢快地跳舞。最好笑的是,她们的周围还有好几个男客人在排队,大约是觉得这幅画面非常的清奇。 舞厅的夜场大约会营业到接近午夜的时候。结束的那一刻来临时,一切都特别突然——猝不及防,灯光亮了,音乐停下来了,四周的人一言不发,都开始自然地往门口走。
就是这样,没有什么告别,也没有什么仪式感。音乐停了,灯开了,人散了,今晚结束了,大家又回到日常生活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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